近代以来,西方的民族主义思潮传到东方,再融合了东方传统的“华夷之辩”等价值观,使得东方各国也普遍产生民族主义情绪.由于东方国家当时普遍受到欺凌,所以有些思潮颇为极端,比如“朝鲜纯血主义”。
这个思潮是日本侵占朝鲜时期,部分朝鲜爱国知识分子提出的,当时也融合了一些纳粹雅利安人的血统学说,这个学说的主要内容是:朝鲜族的祖先源自传说中的半人半神的君王檀君王俭,血脉单一而纯正,千百年来不受外族影响。
申采浩(1880–1936),朝鲜新史观的奠基人
今天我们分析这种思想也不能一概加以批判,毕竟当时的历史环境特殊,朝鲜知识分子提出这种观点是为了唤起国民的爱国心,以抵制当时日本殖民当局提出的“日、朝两族同宗,所以朝鲜族可以认祖归宗高丽,穿和服、写日字、说日语、拜神道”等奴化思想。
当然,从科学角度来说,这个思想肯定是错的,民族血统这个东西本身就有些虚无缥缈,虽然不同民族的基因的确有差异,但现在世界上各个民族多少都会有部分其它相近民族的血统,这没什么奇怪的。所以不可能存在完全单一血统的民族。
朝鲜当然也是一样,尽管朝鲜半岛的地缘相对比较封闭保守,但也是有外来族群的,这就要提高朝鲜历史上的一个概念——“杨水尺”。
“杨水尺”听起来像是人的名称,其实并不是,这是自13世纪高丽时期开始就在朝鲜半岛活跃的一个族群。这些人很怪, 并不从事农业,而是世代传承着屠宰、编柳器、贩卖及倡优等职业。
手工业者
这听起来有点像吉普赛人,这些职业在古代通常被认为是比较低贱的。所以,这个族群实际上来源特殊——他们是外来者。
这些人现在还存在吗?现在已经没有了,18 世纪,杨水尺基本由流徙转为定居状态,至 20 世纪中叶,他们逐步融入朝鲜民族之中。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朝鲜半岛的呢?首先,基本可以判断,他们不是汉人和日本人,这两个族群古代朝鲜民族都相当熟悉,不至于要再编一个词形容,而且他们的生活习性和“杨水尺”完全不一样。
那还能有谁呢?从地缘来看,朝鲜半岛主要的邻国就是中日两国了,汉人不是,日本人也不是,那就只能是古代蒙古高原和东北地区的少数民族了。但这些少数民族,似乎也没有“杨水尺”的生活习性高丽,那么“杨水尺”到底是什么呢?
大家要注意时代背景,13世纪的时候正逢蒙古人的时代,蒙古帝国横跨亚欧,元朝雄据东亚,由于东西方的通道比较通畅,所以这个时期东西方的交往比较密切,而高丽当时又属于元朝的附庸,元朝的一些族群就会流入到朝鲜半岛。
根据梁永泽先生的考证,“杨水尺”并不是单一的族群,而是对各类外来族群的泛称(有点类似元朝“色目人”的概念),这其中主要有契丹、女真、回回和蒙古。
这似乎也不太对,“回回”好理解,西亚来的,古代朝鲜人确实不了解,而且“回回”确实精于手工、商业等。但契丹、女真和蒙古,这三个族群,古代朝鲜人不可能不知道,毕竟经常和辽金元打交道,尤其是蒙古,高丽是元朝的附庸,蒙古人应该是“人上人”才对啊。
不过,大家要清楚,所谓契丹、女真、蒙古与其说是民族还不如说是一些相近部落、部族的泛称。契丹人建立了辽朝,女真人建立金朝,这并不代表所有的契丹和女真部族都飞黄腾达。当时朝鲜与中国东北边境地区,还存在各种游荡的部落,这些人可能是契丹人,也可能是女真人,但应该都属于边缘团体。他们后来到了朝鲜半岛生活没什么奇怪的。而且这些边缘的游牧部族天生和野兽打交道,做兽皮之类的手工业对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。
高丽军队俘虏的一些战俘也可能是“杨水尺”的来源
至于“蒙古人”,元朝灭亡的时候,有些人流落到朝鲜半岛,当然也很正常了。这些人传统上就不事农桑,加之又是外来者,所以在朝鲜半岛没什么基业,只能做一下屠夫走卒之类的事情,或是一些手工活。所以他们一般被称为“禾尺、才人”等。
不过这些人也不一定安分,自 1216 年后一百多年间,高丽官史没有关于杨水尺的记录,但到了高丽末期社会动荡的时候,就有“杨水尺”们开始四处劫掠了,甚至冒充倭寇。当然,本就不待见他们的高丽(以及后继的朝鲜)政府进行了严厉打压。而普通朝鲜人,对这些人一般也不太喜欢,毕竟差别很大。
朝鲜王朝的贱民
到了朝鲜时期,同化“杨水尺”,让他们过上朝鲜人的生活是基本国策,但他们一般都被认为是贱民、贱役,一直到1894年的“甲午更张”,对他们的官方歧视才被取消。但民间对于这些人的歧视仍然根深蒂固。一直到近现代才渐渐好转。
参考文献:古代朝鲜半岛的外来族群_杨水尺——梁永泽